2009-11-29

Revolution and Evolution (20091129)

人人都會不斷改變, 有小變, 大變. 作為人的總體, 社會亦因種種原因不斷改變, 這是極度緩慢的過程. 總有人喜歡將歷史時代分為劇變和一成不變兩種, 但嚴格上, 這不過是大變小變的分別. 何謂大變, 何謂小變, 何時開始, 何時完結, 都因人而異. 以下的討論, 為方便起見, "現況"看左一個"結果".

作為劇變, 革命不過是整個Project的一環而非全部. 革命透過極端手段清除舊世界的"無組織力量", 是極重要的一步. 但身處革命時代的人, 多少仍停留在舊世界的思考模式, 在政治方面仿效舊世界的權力架構. 因此, 奪權的目的達到了, 但未帶來真正的改變. 可以說, 革命能夠破舊, 但往往不能立新. (詳情請參閱"興趣與危機", 金觀濤, 劉青峰著)

觀乎西方歷史, 文藝復興時期重新發現的古代知識開始挑戰宗教權威; 宗教改革否定教會對真理的專利; 到了啟蒙時代開始直接否定宗教和王權以致推翻王權; 直至1960年代的性解放正式推倒舊有的道德價值. 但即便如此, 基督教仍未死亡. 時至今日, 新教仍經常對世上唯一強權發揮極大的影響力, 對世界各地造成極大的悲劇. 由此可見"徹底"改變是如何困難.

反 過來看中國歷史. 家天下的皇帝確實被推翻了. 孔家店也被批鬥了. 但中國人的頭腦沒有進化. 革命黨人因孫中山的個人魅力而組成; 蔣氏再將國民黨視為一家的產業; 陳姓律師上台後, 自然不能免俗. 至於大海的對岸, 毛主席宣佈中國人站起來的一刻, 中國人再次跪下來了, 不提也罷. 要大統一領袖因暴政受審, 根本就是笑話. 撇開政治不談, 傳統那套陳腐的階級, 道德價值, 甚麼長幼有序, 尊師重道, 仍然充斥在大眾媒介, 更不用說如家庭, 學校等權力機構了. 人只會為權威著想, 一切反對都應被譴責. 更糟的是, 壓逼是隨個人成長而能夠傳授的. 當子女成為父母, 當下屬成為上司, 相同的過程只會不斷地重覆.

個人的改變, 當然比社會的改變簡單. 而基於種種原因, 多數人也不喜歡成為異類. 當權力在自己手中的時候, 更希望everything is under control. 我的朋友當中, 有極度大男人的, 也有權威主義的 (真嚴重的指控. 在說誰呢?). 聽著他們的言論, 個人不感憤怒, 而是心寒. 因為由此便切實看到這些"落後"的思想如何陰魂不散. 這是外界造成的惰性. 個人相信, 大部份人在35歲之後, 在權力架構中有一定高度的時候, 都難以避免因過份代入角色而成為壓逼他人的一份子. 這則是個人自然而生的惰性.

說了這麼久, 甚麼西方歷史中國歷史以至人的惰性, 不過是要說明, 改變社會是極難且須時極久的過程. 特別是中國社會, 只在起步階段. 亦即表示, 在可見的將來, 孔子仍能繼續誤人子弟, 將奴隸道德灌輸一代代中國人. 唯一的希望是當有知識的人口達到一定程度, 可能會造成一股股"改變"的潮流, 並將此新風流傳下去.

也 談談個人自以為能做些甚麼. 個人心目中理想的傳教, 執著於嚴格清晰的定義, 推論, 證據, 最後令人心悅誠服. 個人討厭over simplification, 討厭虛假的宣傳手法, 更討厭被逼支持自己不完全同意的立場. 因此我永遠不會加入任何"立場團體". 手段上, 立場上的潔癖, 意味著完全的孤立. 這是我這類人無力之處. 迂不可耐, 沒錯. 完全做不出成績, 更沒錯. 但這是唯一一種我能接受的傳教方式. 或許你可以用聰明的推銷手法或極大的武力去影響他人, 甚至令他人的行為合符你的期望. 但這些不是真正的改變, 至少不是我理想中的改變. 他人確是做出你希望的行為, 卻沒有經過自己思考. 這些強調人的非理性面的做法, 不過是重覆社會一再犯的錯誤, 並再阻礙理性的普及. 短視, 無益. 說這些, 至少解釋了我的文章為甚麼要寫成這個樣子.

因為理性本身不受歡迎, 加上現實上的種種困難, 要社會上大部份人在重大問題上都以理性作準則, 基本上不可能. 但不走出第一步, 則更不會有達成願望的一日. 這是抱有"目標"的人的想法. 但如果相信歷史一再重演, 則有兩種可能的想法. , 是在身處的這個週期中做自己能做的改變; , 是看透這一切都是徒勞, 獨善其身即可.

最後要談談理性之夢達成後的更遙遠的未來. 從古到今, 有無數人提出"最善"的社會制度. 個人認為, 這些爭論最大的難題在於, 太多人將社會問題視為數學問題, 可以一勞永逸地找出放諸四海皆準的法則. 這種想法卻是大錯特錯. 或許有一時三刻的救世主, 卻從來不會有萬世師表. 即使人類社會真的有最高效率運作方式 (個人憑淺薄的game theory知識相信確有這些模式), 亦因為人的思想會不斷改變而只會是一時間最佳的方式. 個人毫無根據地相信, 單一價值不必要地限制人的可能性. 即使不會造成宗教狂熱或暴政, 至少也會令人停滯不前. 多好的制度, 經過很長的時間, 都免不了變成吃人的禮教或擁腫的官僚架構. 作為一種生物, 人只有保持多變才能應付各種變化, 因而長久地存活下去.

總 的來說, 社會無論如何都會不斷改變, 只不過其步伐及方向往往不能盡如人意. 有人不想改變, 說穿了不過是維持既得利益; 同理, 希望改變, 不過是為了奪權. 但雙方總會披上道德的外衣, 以合法性和合理性等宣傳技倆作掩飾. 改變是極不容易. 前人種樹後人乘涼, 個人願望無法在有生之年達成也不足為奇. 更何況人往往會因個人的善變, 善忘而背離本心; 昔日奪權的人最終被趕下去或自動退場, 則更是平常. 但這一切的總和, 卻造就了今天的自由和表面的自由. 單就這一點, 作為正在乘涼, 或被樹壓住的後人, 又該做些甚麼? 或問, 為甚麼要做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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